翌日，你刚回了东洲的国书。易遇到御书房来求见。

“陛下，我见蓬莱洲的枫叶红得盛大，可否邀请陛下去一同观赏？”他取了一片枫叶放在你桌案上。

“好啊，什么时候去？”你拿起枫叶，轻轻旋转着叶柄，放到眼前，用叶子遮住易遇的身体，只露出他的头，玩得不亦乐乎。

“恰逢明日陛下休息，不如我们今夜就去，在蓬莱洲上宿一夜，明早便可见晨雾红枫，然后在岛上待一日，夜里再回来。”

“好，听你的。那你等我再批掉几本折子，随后我们就出发。”

这蓬莱洲就在宫里，是湖心的一座小岛，从千鲤池畔撑船一刻钟就到了。上面风景修得有几分野趣，不似御花园那般有章法，但也别有意境。其深处建了一处院落，偶尔你想避着人独自待会儿的时候也会去那里。

晚上你差人给夏萧因递了话，明日再去看他。随后撑船和易遇往蓬莱洲去。因为只去一夜而已，你们也没带什么东西，漏了再叫人坐船回来取就是。

“陛下，我已经想了很久了。终于在这里，只有我们两人。我总是会忍不住幻想这里是我们的家，而陛下会一直陪着我。”易遇牵着你走进小院，欣赏着院中每一个角落。

“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
你将他压在院中石凳上，捧起他的头，弯腰去吻他……

“咳咳！咳咳咳……”

蓬莱洲平日里没人住，但时时得有人打扫，以便你随时可以来小住。这样的活儿又累又不讨好，见不着主子讨不得赏，也就没人愿意干，都是推给新来的小宫人的。

这会儿是个瘦小的宫人白着一张脸，躲在院子外面咳嗽。

“你是哪儿的人，瞧着都没十五吧？怎么总管叫你来打扫蓬莱洲？”你将他叫了进来。

“回、回陛下，奴是洒扫宫道的。今年十六了，但奴个子小、力气小、手还笨，总管平日里嫌我不够麻利，耽误其他人干活儿，这才分了蓬莱洲的活计给我，让我慢慢干，先练练。咳咳咳……”小宫人连忙伏地作答。

“你似乎身子不太好？”

“奴对花粉有些犯怵，前些日子见了花房的几位姐姐，许是沾着花粉了，这才一直咳嗽，惊扰到陛下了，奴该死！”他额头冒汗，似乎是吓着了，脸色煞白。

“起来吧，这里不用你伺候，你去歇息，养好了身子再来。”你见他可怜，年纪也还小，便放他走了。

“谢陛下！”孩子觉得惊喜，磕了个头，蹭地一下站了起来。

谁知他竟然没站稳，一头又栽下去，摔在地上昏倒了。

“诶，也是可怜，去叫个太医来看看吧。”你上岛的时候带了赵秋，这会儿自然是差她去叫人了。

易遇也不在乎身份，他将小宫人捞起来安放到石凳，让他能趴在桌上，“他有些发热了，难怪这般虚弱。”

“嗯，你可穿够了？入秋之后天凉得快，极易着凉。”你摸了摸他的衣料，感觉厚度尚可，这才安心。

你从屋里取出一条毯子披在小宫人身上，随后便和易遇进屋了。

等到赵秋再次回来，带着卫寻，“陛下，婢子瞧见卫老正好从萧宸妃处回去，这就给截下了。”

“这你可是请了个厉害的。那便劳烦卫老给他瞧瞧。”你打开门，把烛火递给赵秋，让她去给卫寻掌灯。

卫寻就着烛光看了看宫人面色、瞳孔和口腔，又左右手都给他搭了脉，面色逐渐凝重。大约有个五六息之后，他才收回了手枕，站在门外朝你行礼，“敢问陛下可与这宫人接触过？”

“刚才他在院外咳嗽，我传他到跟前回话。是易遇扶他坐下的。”你心里隐约觉得不妙。

“陛下……此人是得的……时疫……！”卫寻深深弯腰。

=====以下彩蛋=====

是陛下不在·但在的话只会更加头疼的·晨昏定省·后宫日常

“我家主子不愧是最得宠的，这花灯华丽无比，一看就是极费心思做的。”夏萧因的宫人拿到花灯，和旁边的人比了比，顿时飘飘然起来。

“美则美矣，但陛下记着我们主子常用香料，还特地在花灯里设计了巧思，比某些人家拼花的噱头不知精巧了多少。”易遇的宫人撇了眼夏萧因的灯，别过脸阴阳怪气地说到。

“是啊，我们主子如今身子重，闻不得香料了。”

“切，这有什么的。上天眷顾我们主子，就连陛下都祝我们主子开花结果、福运绵长。这样的福气，寻常可争不来。”

两人斗嘴斗得热闹，顾时夜和柏源的宫人随主子多些，都比较安静。

“我们这个……是不怎么华丽，但我瞧着敞亮通透，也是极好看的。”

“嗯，咱们贵妃这个灯上还有玉兔呢，这得怎么打磨才能做出这么光滑的样子啊，真厉害。”

“好了，花灯各有各的好看，都别吵了。一会儿主子们出来瞧见你们这样，又是要引起一番针锋相对。好不容易陛下送了礼逗各位主子开心，别叫他们再恼了。”赵秋出来提醒他们两句，几人也就噤了声。

大家伙儿留在宫道上一块儿数砖头，等着自家主子快些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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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过得快，天渐渐凉了。夜里也暗得早。

纯圆有些愁。陛下已经发话要尽快给他和四妃宫里换上琉璃。这琉璃片和琉璃灯罩是制出来了，但产量没那么多，第一批到手只够两个宫室装的，后头恐怕得入冬了才能再来几批。

这……先给谁安上呢。

“贵妃宫中已经有了琉璃窗，那便先不换了，将琉璃灯罩给你拨六盏可好？”纯圆先从平日里最不生事的柏源开始。

“臣没有意见，陛下已经给臣许多了，臣无意在这样的小事上给陛下徒增烦恼。”

“好。”纯圆又看了看剩下的三人，“贤妃，也先给你拨六盏灯罩如何？”

“嗯，可以。”

顾时夜在这种事上向来不挑，纯圆便安心地过了。其实顾时夜还额外收到了你送的一支瞭望镜，他正偷着开心呢。

“那这玻璃片……”

“皇后给淑妃安排吧，我不要了。”夏萧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。

“哦？难得见你这般相让。”

“叔父送了我们东洲的映月纱来，做窗纱通透且挡风，还不错。”

纯圆这下是真的无奈了。竟然叫陛下的后妃要用上娘家的东西才能好好地备产，这岂不是打陛下的脸？

“琉璃窗还是给萧宸妃吧，陛下每年都会私下拨她自己用的碳火给我，我那里也不会冷。”易遇冷淡地开口。

“好了，那就一套给宸妃，一套给淑妃。我会叫内务府尽快安排上的。”纯圆将自己的一套让了出去，总要先给即将生产的夏萧因安排妥帖不是？

“皇后不会是想再去陛下那里倒倒苦水，换取陛下在意吧？”夏萧因就说最讨厌这起子矫情的人。

“我还没你这么患得患失。”纯圆淡扫一眼过去，果然见夏萧因愣神。

“那便承蒙陛下好意了。”夏萧因承的是陛下的情。

厨子已经加了两礼拜班了。简直要麻了。

这次有个彩蛋，是原本拖沓的四妃收到花灯的剧情，想着还是快点推进度，所以这段最后废弃了没用，放在彩蛋里随便看看吧，不看也完全不影响剧情来着。

宫宴结束后，往后宫去的宫道上候着四组宫人，手中各提两盏华丽的彩色琉璃花灯，站开一排等着自家主子们回来。

“各位主子，如今琉璃厂掌握了烧造各式琉璃的技术，已经在农科署和武备署普及上了。这是陛下特地让琉璃厂给主子们贡的花灯，平日里给主子们照照路、添个趣儿。殿内照明用的、窗户上镶嵌的，近日里也会陆续贡上。到时候婢子再带人为主子们添置。”

赵秋立于一旁，介绍了这灯的由来。原先琉璃精贵，便是朝堂上都用不上几块好的，要先紧着农科署的大棚和武备署的观天镜用。宫里除了你的居所和柏源的琼花宫，便没有能用得上琉璃的宫室了。

近来琉璃厂发奋，终于研究出了通透好、塑型佳的玻璃片，产能也提高了不少。你便想着让他们几个也都用上，宫里敞亮些，心情也会更好。

夏萧因撇见自己宫人手中提的灯。宫灯分六面，每面都用形状不同的琉璃片拼成鸢尾花的模样，幽幽散着淡紫的光晕。随着宫灯轻微的旋转，底片的琉璃刻意做的纹路将烛光打散，在地上印出好看又繁复的线条，慢慢旋转摇晃。

“主子，这灯真是漂亮，这下夜里在宫中步行也不会无趣了。”

“还算看得过去吧。”夏萧因率先离去。

他的宫人很快跟上，将灯横着提，照亮夏萧因身前的一片路。

“主子，这宫灯的把手上刻着纹路呢，奴不认得，但秋总管说了，这是东水民间的纹样，特地给您的宫灯上留的。”回到海蜃宫，宫人将花灯高高悬挂在门外，拿了提杆进殿给夏萧因看。

夏萧因接过杆子，在提杆的手柄处发现一段纹路，正是他在东水时系作腰带的编制花样。

当时他是你后院中唯一的那个人，东水的日子是他心里最美好的时光。

“把它留在寝殿，就挂在床架旁边。”

“是。”

夏萧因挪步费劲地上床休息，他侧躺着抱住自己的肚子，努力让自己快速睡着。

他想养个健康活泼的孩子，就像你们在东水的邻居那样的。便是天天撵鸡逗狗、摸鱼抓虾，气得爹妈追着打，一家人也一直是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模样。

易遇原本还想等你出来，请你一同去他宫里，但见你迟迟不来，也知道今夜是无缘与你一起了。他瞧见宫灯，脸上到底多了两分笑意，“这是什么模样，倒是从来没见过。”

他的宫灯下面嵌了块镂空的银片，银片再往下才是琉璃做的底。

“回主子，这是专门放香料点香的位置，银片可以常换，底下的琉璃盒也能取出来倒香灰用。这是让您爱点什么香都能往里面放的。”

“好啊，下回陛下来了就带着它们去御花园散步吧。”易遇手里好好拿着你给的荷包，他想快点回去，把这花生壳妥帖地保存起来。

也许做成金的会更好一些，能放得久，也不怕坏了。

顾时夜默不作声，他无需分辨也知道那盏四方的金银掐丝琉璃灯是给他的。

“主子，咱的灯厉害着呢。里头琉璃片是按着武备署的标准烧造的，敞亮耐用。这批货做了瞭望镜，给北境将士们送去了，还做了眼镜给顾老将军、顾老夫人。”

“嗯，回去挂在殿前。”顾时夜亲自取过一盏灯，嘴角微微上扬，大步离去。

「四哥，上元那天不能陪你了……」

「可是有事？」

「今年上元，父皇让我值守夜市……你说说，这花灯好看是好看，但一不小心就会被点着，到时候好看的灯没了，还难为人跟着遭殃。整夜都得要人看着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要是能造出点不着的糊灯纸就好了。」

「主意很好。」

「四哥，晚上我在夜阑珊那条街上值守，你能不能来看看我呀？上元佳节，我想见你。」

「好。」

顾时夜喜静，宫人们也都不说话。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着往昔的时光。点不着的糊灯纸造出来了，明年上元，是不是就能一家三口去看灯了？

柏源眨眨眼，瞧着剩下的那盏灯。琉璃片上竟然能烧出凸起的兔子，圆润可爱，做仰头望月的姿态。

“主子，奴嘴笨，没能抢在他们前头说。这灯……灯……”

柏源面对笨嘴拙舌的宫人有时也会多两分仁慈，只要他们忠心于你，就算资质贫乏一些，也能在他琼花宫找着活计留下来，“这灯怎么了？”

“奴不认得这木料，但秋总管说是潜邸取的木头打造的，叫……叫香妃木。您瞧瞧……”宫人转过提杆，恭敬地交给柏源。

“是香榧木，潜邸里种着一棵的。”柏源拿过花灯，左左右右看了看，“陛下都记得，真好。”

公主府的香榧树是你把他从皇家猎场要到身边时一并带回来的。

柏源的父亲曾经官至兵部侍郎，但因挑明了贪官对军饷动手脚的阴私，使得大皇子折损朝中一大助力，被大皇子构陷以至发配边陲造城墙去了。柏源也因此被牵连，罚没到皇家猎场做看守。

当时柏源只有十岁。他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，一朝变成猎物口中食。拼了命在林中穿梭，躲过一次次利爪的袭击。

那年秋猎，你在一棵香榧树苗旁与他相遇，向先帝要了他留在身边。

「柏源，这世道对你不好，我来对你好。但凡我在一日，就待你好一日。」

「你的仇，我们一起报。」

后来你为柏源一家翻案，柏父拖着一身伤痕病体回到皇都，已然心灰意冷，不愿再涉朝堂，远远搬到京郊隐居。

“去给父亲母亲带些秋丰的瓜果吧。告诉他们，有陛下在，中洲会越来越好的。”

“是。”

若红原是拦着纯圆不让他往外走的，因为纯圆的灯不在此处。

“殿下，您稍等，陛下说她即刻就来。”

“好。”纯圆有几分期待，你等到众人都退去了，才将他单独留下，那是不是今夜你也会一直留在他身边。

“这位公子怎么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呀？是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，不如我送你。”你假装民间偶遇的戏码，出现在他身后。

你手中提着一盏金边琉璃花灯，花灯手柄做成凤首衔灯的模样，尊贵华美。

“好啊，那这位家主要带我去哪里？”纯圆接过花灯，让你挽着他的手臂，跟随你的脚步往外走去。

“我见公子长相俊美，仪态端方，是个贤德雅正的良人，不知公子愿不愿意为我操持内宅？”

“那家主可愿一生都待我好，与我举案齐眉，白头到老。”

你们慢步走着，回到中宫正殿。

纯圆站在中宫牌匾之下，他身着隆重的皇后礼服，头戴金冠，上面横插象征皇后权位的凌厉凤首簪子。手中还提着赤金镶边的凤首宫灯。俨然是一人之下的中宫威仪，被你捧得极高。

“愿意。”你拉着他步入殿中，合上门隔开秋月的窥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