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明霏跟着人事专员上了三楼。

灿烂的阳光充盈着一路上的遮光帘，靠里一侧俱是忙忙碌碌的靓女俊男。

几乎是到了最里的一处清静边角，临时带路的小男生礼貌敲敲写着服装二组英文字样的隔档，对谢明霏说：“就是这里啦。”

他又往里提醒了一句：“Coco老师，我把雪总安排的人送来了哦。”

半开放式的办公区域内堆满了整理箱、白板、龙门架和各种艳丽衣物，桌椅都快无处安放，但人显然已经提早得了消息，或站或坐，总之都面朝门口，疏离客气地看向谢明霏。

“上午好。”Coco扶腰挺腹地介绍起自己的团队来：“明霏是吧，欢迎来到服装二组！叫我凌姐或者Coco姐都行，他们是花轮、阿越和宁宁。”

她还想走近迎接谢明霏，后者赶紧自己上前，阻止了她的行动。

“我都还要再坚持工作三个月呢，走这几步又没关系。”孕妇Coco拖着长音说话，觉得自己被小看了。

谢明霏有点不好意思，只好将目光投向其它几位新同事：“我是新人明霏，以后多多指教。”

阿越和宁宁两个女生回应得更为真诚，花轮用左手随意推了推遮住半张脸的圆框眼镜，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。

等他们转过身继续忙手头积攒的事情，谢明霏根据Coco手指的方向找到自己工位摆好东西，笑容收敛了点，但并没有完全退去。

打工人对突然空降的无经验新人没多少好感是很正常的。

现在的世界中，只有谢明霏自己知道她身体里装着其实对时装有了解、有热情，也有相关经验的灵魂。

这也是她被雪总分派到并不被外人看好的服装二组，还高兴感谢的原因。

谢明霏看到花轮和阿越在核对完手中的清单后，开始往外搬运整理箱和挂满衣服的龙门架，连忙跟上去搭把手。

昨天才买的平底乐福鞋这就有了用武之地。

她在心里给自己点赞，觉得加入今天都以体力活为主的话，中午去车里换成运动鞋估计效果更好。

由于确实懂得如何与超载的龙门架打交道，谢明霏推得又稳又顺，不仅进电梯没有卡顿，就连遇到地面上有障碍物时都能安全绕开。

花轮本想吐槽些什么，两三次下来也没有找到值得挑刺的地方。

“剩下的都交给你，我主要搬箱子吧。”他又推了下眼镜。

“你怎么好意思让大小姐刚来就做重体力活。”阿越却小声怼了他一句，转头对谢明霏说：“还剩余的龙门架我来弄，你跟宁宁一起搬展示板，小心别让上面的照片掉下来。”

“OK。”

冷气呼呼吹着，编辑部的室温已经很低了，但谢明霏还是热到必须脱掉外套。

她将衬衫袖口往内卷了两截，藏起散开的荷叶边，忽然想到服装二组的大家要么是短发，要么是宁宁那样盘着高高的丸子头，于是也将自己脑后的发辫卷了卷，固定成一个不拖沓的发髻。

今天的头饰挑得也很实用，发箍上自带的飘带里含有细铁丝，用这个编头发本就别致，关键时刻还能直接转换造型。

谢明霏手里的事情不停，心里又想给自己的选择点赞了。

“小心避让，小心避让！”

宁宁身材十分娇小，年龄可能才20出头，穿得还很鲜艳可爱，不过既然能在Xross工作，就一定不会是等闲之辈。

她倒退前行已经困难，谢明霏当然拦着她继续照顾自己：“手放低一点，别想着替我减轻负担。”

宁宁害羞地偏过头，放低肩膀胳膊的同时，也挪开视线。

谢明霏也不知往哪里看更好，就将目光移动到正在搬运的这个大东西上。

摄影其实是拍摄项目的中后期步骤，选题、试装都要更靠前一些。

她们合作移动的就是部分试装成果和修改方案，大量照片和文字说明被磁铁与胶带复杂地对应、固定。

谢明霏瞄到一处角落，多看了几秒后才移开，又要进电梯了。

几人把全部东西全部顺利搬下一楼，刚才还只有服装二组在的摄影棚里新来了很多别的同事，看着更为光鲜亮丽，手上摆弄的电子产品和文件夹似乎都高级不少。

“他们是服装一组的小分队。”宁宁叹了口气，介绍道：“隔壁比我们组人多太多了，拆成了好几份。但每次需要做做项目的时候，就找我们做苦活累活。”

谢明霏抿着唇角，很懂这种工作成果被摘桃子的无力感，但没空接话安慰她。

现在还有一件事必须尽快处理了。

刚才的搬运紧急繁重，接下去，服装二组就进入了漫长的原地待机状态，宁宁和花轮去茶水间给大家进货，阿越则偶尔被叫去搭把手。

谢明霏重新打量了四周。

虽然总有人往自己这里偷偷打量，但确实没有明着过来搭话，甚至安排自己做事的，她便拿了纸笔，往角落一站，远离幕布和摄影器材，争分夺秒涂写着。

“阿越，打扰一下。我觉得fitting的成果是不是出了些小bug？”

片刻后，她将纸上粗略画出的示意图递给同事，谨慎道：“个别标签不太能对应。我也搬过龙门架，有点印象……但不完全确定。”

高挑的狼尾酷姐微微挑眉表示疑惑。

听到这样委婉的提示，她不得不思考这位被董事会内推进来的大小姐在打什么主意。

但随着时间推移，服装一组过来上工的人更多了些，摄影师团队也已经就位，这时候出纰漏必然后果严重。

“行，我来看看……啧！”阿越侧过身去打量其中某块大画架，几乎是立刻确认了谢明霏在纸上标注的部分有失误。

这时候宁宁和花轮端着两大盘饮料过来，她不好意思责怪，赶紧朝身边的新同事说：

“你看得挺准，确实有标反了的地方。”

谢明霏露出坚定自信的笑容，和阿越一起走过去，陪着她快速、避人耳目地将错误修改，才假装刚看到另两位饮料的搬运工。

“辛苦了，谢谢～我正好渴了。”

她拿了杯柠檬水，在更多别组同事面前，还是摆出了做作富家千金的样子。

阿越对她眨了下左眼，大拇指也随意比划了下：“手速很快，演技挺好。”

时而忙碌时而待机等任务的上午一直持续到快1点半，服装二组的四人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地盘休息。

“明霏！刚才谢谢你呀……”

宁宁专门走得慢了些，和谢明霏肩并肩，长长松了口气向她表达谢意：“展示板是我的锅，誊上去的时候脑抽搞反了，被隔壁组发现的话，Coco姐骂我也就算了，她自己一个孕妇要听埋怨，会很没面子。”

她碎碎念着，好一会儿才说出了真实目的：“我们一起吃中饭吗？我请你！”

或许是因为逃过一劫，又或许是年龄和资历相仿，宁宁很愿意粘着谢明霏。

谢明霏却摇摇头。

“我初来乍到，请你们吃饭才是正经事呢。”她婉拒着，心中打起自己的小算盘：“你想要谢我，就告诉我雪总的办公室怎么走？”

宁宁露出一点点紧张的表情，将路线告诉她，然后叮嘱：“我不太想在没有被点名要求的情况下去哦……”

“没事，我当然自己去。”谢明霏眉眼弯弯，给宁宁转了五百块，让她赶紧接收，“今天的午饭外卖我买单，用不完就继续请之后的下午茶。还需要麻烦你把大家的偏好和忌口也列个清单发给我？”

宁宁推拒失败，收下烫手的钱，目送她往另一个方向而去。

***

谢明霏先绕到停车场，坐进车里补妆、整理衬衫袖子和发型……再拿上干洗后精美包装过的那件墨绿外套。

早上丁春玉送她过来时发现还有位置停，她便突发奇想让车留下，让助理姑娘拿着交通补贴去忙别的。

于是她现在可以用更好的状态去还外套。

Elsa，段雪遥，雪总。

谢明霏在唇齿间无声念过她的名字。

入职的再次见面太突如其来，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回味那个梦幻片段。

说起来很神奇，作为雪总的段雪遥那样冷淡、强势，弹指间就把自己安排去了合适，但不被看好的部门。

她竟然觉得这样也是正常的，吸引她去仰望的。

……毕竟家宴那天作为Elsa的段雪遥几乎是她的人间妄想。

“不胡思乱想了，现在就去找她。”谢明霏回过神，捧着衣服下车。

到达宁宁指点她的方位，却见女神不在办公室里，而是站在外间与Xross的其它高层一起，和谢思薇相谈甚欢。

她相谈，其它人甚欢，氛围比早上安排自己岗位时候好太多。

“薇薇公主这就要被重点栽培了？”

“不然呢宝宝？这可不是董事会推荐来的普通空降兵，她家里带过来超多资源，就算什么都不会也能在Xross过足瘾。”

“我听说她从十来岁就涉足时尚圈，是拿到Distinction的应届毕业生，也工龄十几年的前辈好吧～”

“那服装二组的怎么就……”

谢明霏听到有人议论到自己，从视觉盲点中往前走了两步。

声音果然全部消失。

她望着段雪遥落日玫瑰般的背影，不由地将手里虚捧着的外套抓紧了些，到底还是决定多等等情况。

可惜再过了片刻，高层们仍然没有聊完的意思。

谢明霏这会儿才是真的失落了，默默转身离开，决定回去看看宁宁都点了什么外卖大餐算了。

也就在这时，段雪遥稍带歉意的声音远远传来。

“之后我还有别的安排，先走一步了。”

正在埋头往前走的谢明霏屈从于自己的好奇心，转头往回看去。

段雪遥已经在往这边迈步，速度不快，脸上的表情确实有点凝重、焦急。

谢明霏整个身体跟着视线一起慢慢向后旋转——

——嗡嗡嗡！

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她吓了一跳，差点将这个高配新款的扁盒子甩出去。

“喂，阿越？”

她接起电话，听到同事紧急的声音，立刻变得绷起神经起来。

“……知道了，我马上赶回去！”

她没有犹豫，抱紧未能顺利还出去的外套，垂着头快步离开。

揉揉明霏，不过这一天一定会成功还衣服的~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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