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孔衷的取件码拿了快递，李漫洮出了驿站，发现李觅还在外面等他。

“去操场转转吗？”李觅笑着邀请他。

操场就在驿站旁边，现在太阳已经快下山了，操场上很多散步的学生。

李漫洮正好有想请教李觅的事情，欣然答应。

虽然他们天天在群里灌水，但和线下面对面聊天还是不一样的。

“最近在忙什么？”李觅问。

“学习、画画、黑易如反掌。”李漫洮总结。

李觅又笑，“跟你说的那个直播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？感觉真的可以一试哦，说不定你就脱离我们贫苦的劳动人民阶级，成为资本家了。”

“哪有那么容易的事，比我画的好看的人多太多了。”李漫洮捏拳，“俺们劳动人民永远唾弃资本家！”

“哈哈哈哈好，靠劳动创造财富。”李觅笑得不行，轻轻拍了拍李漫洮的肩，刚想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号召社团成员去给他应援，就瞥见几米外站了个人。

荣懿穿了一身运动服，带着鸭舌帽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，准确地说，是看着她的手。

李觅不知道为什么，下意识把手撤走，果然，荣懿的目光移开了，现在看的是李漫洮。

有点怪怪的，这是室友看室友的眼神吗？

李觅半天不说话，李漫洮顺着她视线看过去，正撞上荣懿的眼睛。

那双眼睛乍看没有情绪，却好像藏了什么更深更重的东西。

李漫洮看不懂。这人连他都不认得了，这眼神，是想打架？

就因为他昨天晚上拒绝了他的漫展门票？恼羞成怒？

算了，打不过。

李漫洮移开视线，想装作没看到荣懿，“学姐，有点热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
李觅敏锐地察觉到氛围不对。

理性说李漫洮和荣懿关系不好，见面装不认识正常。

感性尖叫呐喊他们是真的！正常朋友哪有这么黏糊地看着人家的啦！

但作为一个成熟的cp姐，李觅只是优雅地点了点头，跟着李漫洮转身离开。

走出十几步时，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
荣懿站在原地，只是沉默地看着李漫洮的背影。

李觅安静摆正脑袋，大脑飞速运转，写出了一本爱而不得破镜重圆文。

啊，他好爱他。

写到破镜部分，李觅情绪正低落，身旁突然有人大声喊她。

“学姐！你在想什么呢，叫了你好几遍了。”李漫洮疑惑。
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李觅回神，没说自己刚刚在脑补什么怪东西。

李漫洮说：“学姐，我听说你之前四级考了六百多分？”

“嗯哼，六百四十多吧，怎么了？”

李漫洮倒吸一口凉气，喃喃：“是我的两倍……”

李觅惊讶：“怎么这么低，你没刷题吗？”

李漫洮摆出一个哭哭的表情。

他一直是英语苦手，高考时英语也是几门课里考的最差的，要不是英语拖后腿，以他的联考分数本来可以去更好的美院。

他们学校大二才能报考四级，李漫洮上学期考了一次，分数是惨淡的三百二十二。

就这还是他没日没夜背单词，刷了好久的题才考到的。

听完李漫洮哭诉，李觅沉默了。

“这样吧，我回去整理一下做题技巧，弄好了发你一份，你再多背背单词，一定能过的。”

李漫洮感动：“学姐你真好。”

李觅轻轻一笑，心说就当是被她乱嗑cp的赔偿吧。

“对了，周末的漫展你去吗？就在中心体育馆，还挺多嘉宾的，莲心不苦也在，你不是很喜欢他吗？”李觅忽然想起来，顺口问。

“我还不太确定。”李漫洮说，“过去有点麻烦，而且门票居然要一百三十块，太坑了。”

李漫洮其实很少去漫展，他虽然看动漫，但并不是资深二次元，也不玩吃谷cos之类的。

因为——太贵了！

搞二次元太烧钱了，玩cos贵还算合理，毕竟道具假发衣服什么的都要花钱买，但是吃谷就不一样了。

李漫洮时常感慨为什么那些小铁片小纸片能够卖那么贵。

这些可怕的二次元经济基础未免过于扎实。

“哈哈哈，确实，主办方抢钱来了。”李觅说，“估计是因为有易如反掌在，他现在可是炙手可热。”

李漫洮冷哼一声，“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人喜欢他，他搞cos都不营业的，我看其他coser签售都贴贴抱抱，就他搞特殊，跟根木头一样。”

李觅暗暗说，当然是因为真人长得帅绝人寰，身材又好得不行，大家愿意。

但在李漫洮眼里，李觅的身份还是易如反掌的黑粉，所以她只能微笑着说：“就是，大家花钱去看他，竟然架子这么大。”

对不起了，易如反掌。

“不过，漫洮，我有点好奇。”李觅问，“你为什么喜欢莲心不苦啊？你不怎么去漫展，应该也很少跟他接触吧？”

李漫洮在群里日常骂易如反掌拉着莲心不苦卖腐，害莲心不苦被人骂，李觅很好奇李漫洮为什么喜欢莲心不苦。

李漫洮想了想，觉得告诉李觅也没关系，就说：“我小时候和他是邻居。”

李觅：“啊？？”

李漫洮奇怪地看她一眼，“为什么这么惊讶？”

李觅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，说：“没什么，就是……感觉莲心不苦突然从二次元变成三次元了。”

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。

李漫洮说：“我们小时候其实没怎么交流过，他每天都要帮着舅舅舅妈干活，很辛苦，没时间闲聊。”

连杺是他小时候的邻居，那时候他的名字还叫李漫。

九岁那年，对门夫妻家住进了一个孩子，爷爷说，那个孩子的母亲死了，没有父亲，被亲戚们推给了舅舅舅妈抚养。

烂筒子楼的布局不合理，两家的厨房是正对着的。李漫洮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，总能看到连杺在厨房里忙着揉面做包点。

连杺的舅舅舅妈开了一家早餐店，自从连杺来到他们家，他们就再没在早上六点前起床过。

连杺每天要在四点起床，做完所有准备工作，再跟着去早餐店帮忙卖早餐，直到七点出发去学校。

李漫洮觉得他的舅舅舅妈很坏，问连杺为什么要留在这里。

连杺说：“因为别的地方只会比这里更苦。”

李漫洮那时不懂，跟连杺说可以来和他还有爷爷一起生活。

连杺拒绝了，他只说：“谢谢，但是太麻烦你们了。”

于是李漫洮看着他这样生活了五年，直到那天，早餐店煤气泄漏，炸死了连杺的舅舅和舅妈。

李漫洮放学回来时，只看到那间狭窄的早餐店里一片废墟，有人围着废墟议论纷纷。

“造孽哦，两个人当场没命了。”

“我看活该，这夫妻俩心肠蔫坏，你不知道他那个死了的妹妹家那小孩天天被他们使唤，跟使唤奴婢一样。”

“那个不是他家的儿子啊？”

“哪里会那样使唤儿子，他儿子享福得很哦！宠的跟个皇太子一样。”

“唉，人都没了，没说这些话了。”

“虚伪，要是你死了，让你小孩被这样的人照顾，看你不骂死人。”

“死者为大嘛，哎，跟你讲不清。”

李漫洮站在人群里听了一会儿，握紧书包肩带，冲回了烂筒子楼。

他没把书包放回家里，先去敲了连杺家的门。

没人应。

爷爷拎着一大蛇皮袋塑料瓶上楼来，说：“别敲了，人走咯。”

李漫洮：“啊？他去哪里了？”

爷爷呵呵笑了声，说：“去自由的地方嘛。”

李漫洮半懂不懂地站着，有点伤感。

他自以为的两个朋友，都离他远去了。

……

往事不足为外人道，李漫洮没细说，只说：“后来他的舅舅舅妈被炸死了，我们就失去联系了。”

剧情跨度太快，李觅有些反应不及：“啊？？”

李漫洮：“再后面，我知道他的消息的时候，他已经是有名的coser了。”

“我高二的时候家里人去世了，我没地方住，又没钱，就想出去打工。”李漫洮说，“我刷到他的微博，跟他聊天说了这件事，他给我找了房子，还给我钱让我不要辍学。”

回忆起那段时间，李漫洮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。

虽然爷爷的病治不好，但比医生说的要多陪了他两年，最后也是在睡梦中走的。

虽然没钱交房租，但是房东没有立马把他赶出去，让他多住了很长时间。

虽然已经写好退学申请，收拾好行李，找好厂子准备去了，但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，他找到了连杺，而连杺毫无条件地帮了他。

这一切命运般的巧合，让李漫洮笃定自己被上天眷顾。

李觅听完，感叹道：“怪不得你那么护着他，他真是你的贵人。”

李漫洮点点头：“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。”

因为莲心不苦几次蹭易如反掌热度，故意出跟易如反掌匹配的cp角色，李觅本来对莲心不苦有那么点不喜，但李漫洮的话，让她有了改观。

真是应了那句话。

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，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。

“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，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。”——张爱玲